頓時前堂鴉雀無聲，宇文瑞微楞了一下。莫初初就這麽跪了 ？旋即暗自皺了皺眉，對他來說，莫初初若是再鬧出什麽事，變著法的逃避下跪，才是正常。而現下莫初初非但沒有逃避，還面色如常的跪了下去。

若莫初初的處境換做是他，宇文瑞不知自己能不能夠做到這麽坦蕩。但他知道，宇文錦有莫初初這個助力，只會更加難以對付。這才是重要的。端起茶杯，輕啜了一口。借此動作看了宇文錦一眼。

宇文錦好似並不意外莫初初跪了下來，放下茶杯的手頓都沒有頓一下。眸子深邃，如千年古井，幽深寂靜。神色淡漠，從容淡定。只是宇文瑞沒有耐心繼續觀察下去，是故沒有看見宇文錦唇角極淡的笑。

莫初初背脊挺直，跪在李玉蘭身前，垂眸便可看見李玉蘭暗紫色繡著金邊的鞋子。敬茶本應低著頭，莫初初卻擡起頭，與李玉蘭對視著，雙手捧著茶杯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初初給王妃請安，王妃萬福金安。”

清脆的聲音響在偌大的前堂，擲地有聲，不卑不亢。仿佛對十幾年前的事情半點都不介懷，但實際上，她是在賭氣。她心中有怨恨，卻不能與李玉蘭撕破臉。

宇文擎是個人精，將莫初初的變化看在眼中。精明的雙眸閃過一絲讚賞與欣慰，小女子能夠如此，世間無二。

莫初初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，李玉蘭心中卻是不滿。敬茶的規矩，在莫初初身上哪裏有半點？敬茶本就是對長輩的尊重，莫初初卻挺直背脊，擡頭看著她，一雙杏眸中更是沒有半分親近，只看得出清明與無畏。

壓下心中的不滿，扯出了一抹勉強體面的笑容，接過茶杯喝了一口，整個過程竟然沒有為難莫初初。

莫初初將茶杯交給下人，起身時膝蓋傳來陣陣痛楚。方才那一跪，恐怕傷到了膝蓋。咬了咬下，未露出破綻，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。

端起茶杯，輕啜了一口，茶水涼了些許，苦澀的味道在唇齒見蔓延。莫初初捧著溫熱的茶杯，不必擡頭，便知林慕雪掃在自己身上的目光。唇角微勾，三分冷意。林慕雪喜歡看便看，與她何幹。

在前堂坐到臨近晌午，宇文擎坐得實在乏了，便揮散了幾人。卻單單叫了宇文錦隨他去書房，宇文瑞見狀，垂了垂眼瞼，掩去眼中的狠絕。

一行人出了前堂，便各自朝自己的院子走去。世子居較遠，莫初初獨自回去，路過花園，幾個丫鬟從身邊路過，嘰嘰喳喳的在議論著什麽。皺了皺眉，放緩了腳步。

“采堂，方才那是世子妃，就是傳聞中與五皇子關系親密的世子妃。”一下人拉著名叫采堂的丫鬟的袖子，采堂似乎是個新人，懵懂的點了點頭。

“世子妃不是世子爺的……為什麽會與五皇子……”采堂問的含蓄，但意思卻表達到了。

“還能因為什麽，估計是嫌棄我們世子爺身體不好。難怪王妃告訴我們離世子妃遠點，果然不是個善的。”

“五皇子的酒樓能夠恢覆生意，多半是世子妃幫了忙。你說如清清白白的，世子妃為什麽要費力幫五皇子？”

“倒也是……”

一行下人越走越遠，聲音漸漸消失。那句“世子妃與五皇子關系親密”，卻好像烙印在了莫初初身上。莫初初握緊了拳頭，杏眸閃過一抹濃郁的悲傷。吸了吸鼻子，擡頭望向天空。雙眼幹澀無淚，老天爺卻好像替她悲傷，竟在大年初一，飄起了雪花。

什麽世態炎涼，世態還是那個世態，涼的是人心。

世間女子拼個頭破血流也要嫁進皇室，卻不知進了皇室，才是真正的頭破血流。一句世子妃與五皇子關系密切，足夠殺死她。

無風不起浪，好歹她是王府的主子，下人當著她的面就敢議論她的是非。你說沒有人指使，開什麽玩笑，下人嫌命長了不成。

難怪今早她明明錯過了吉時，李玉蘭不僅沒有添油加醋，還半句責備都沒有，原來是在這等著她。李玉蘭，算你狠。

莫初初收回視線，不知如何回了世子居。紅月見她似乎失了神，忙迎了上去，福了福身。“世子妃，您回來了。”只見莫初初呆呆的點了點頭紅月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，只以為是錯過了吉時，惹了王爺王妃不悅。

便跟在莫初初身後，低聲安慰著：“世子妃，這是您第一次在王府過年，往後習慣了就好了。王爺王妃若是說了什麽，您別太往心裏去……”聲音越來越小。只因看見了莫初初的臉色越發的冷。

紅月嚇得連忙跪了下去，小臉嚇得慘白。“世子妃，奴婢知錯了，奴婢不應該亂說話……”

莫初初面色涼薄，雙眼已恢覆清明。一邊朝房間中走，一邊道：“起來吧，讓琴音過來。”聲音亦冷了下來。

流言在京城流傳，宇文傑就是想不知道，也無法堵住自己的耳朵。在馬車中聽見街道上議論的聲音，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。陰柔的眸子閃過一抹異樣。

車夫聽百姓議論的話實在難聽，小心翼翼的朝馬車裏問著：“五皇子，您看……”他只覺得難聽，還不敢替主子拿主意。在宇文傑身邊跟了這麽多年，對主子的性格還是知道的。一個不高興，當街殺人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。

宇文傑靠在軟榻上，瞇著眼睛，竟勾了勾唇角。“無需理會。”他倒想看看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，莫初初一個女子，會如何處理。而莫初初的處理方法，亦沒有教他失望。

當日下午，調查清楚的莫初初，修書一封，教琴音務必交到，王天手上。王天將信書反反覆覆看了三遍，最後露出了一抹欽佩的笑容，按照信上的指示，動身執行。

當天晚上，世子居。

門口掛著幾盞紅燈籠，寒風吹動了燈籠，發出細微的響聲。外面冷的伸不出手，主臥中卻暖的好似初夏。

莫初初在書房翻著醫書，看得久了，有些乏了。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，茶杯卻是見了底。微嘆了口氣，放下茶杯。擡起眼皮看了一眼，剛要開口喚來紅月，便見一襲紫色錦服的宇文錦，一手端著茶杯，朝她走來。

“餓不餓，這個時辰了，吃點東西嗎？”將茶杯遞到莫初初唇邊，後者微楞了一下，低頭喝了口茶水。溫度適中，亦是她喜愛的味道。宇文錦端著茶杯，杯沿在她唇上點了一下，似是詢問是否還要。

莫初初搖了搖頭，淡淡道：“世子爺，你這個時候應該搬個椅子坐在對面。”宇文錦雙手食指按在她的太陽穴，輕輕按著。聞言動作頓了一下。“幹什麽？”

“審問啊。”語氣三分苦澀七分戲謔，她與宇文傑的事情，整個王府都傳遍了，宇文錦會不知道？明明知道，卻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。明明心中有疑問，卻什麽都不說。若換了宋耀或沈慕，都是信任。但換了宇文錦，卻只讓她覺得苦澀。

思忖間，宇文錦擡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。莫初初腦袋吃痛，捂著被打的腦袋，眼眶一熱，莫名委屈。

“你這小腦袋裏都在想什麽呢？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知道，不需要再問你什麽。”彎下腰，將莫初初抱在懷中，吻了吻她的臉頰。“別亂想，宇文傑有什麽企圖我不知道，但他那種人，你也看不上。”

莫初初不會忍受得了宇文傑陰陽怪氣又暴躁的性格，這點他可以確信。再者，府中的下人為什麽肆意傳言，他好歹是世子爺，豈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。

莫初初一怔，旋即嘴角一抽。為什麽宇文錦關註的點與尋常人都不一樣，不是信任她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情，而是堅信她看不上宇文傑那種人？什麽嘛，直接說信任她不就好了。

心中的郁結漸漸解開，莫初初腦袋靠在宇文錦胸口。杏眸卻閃過一抹寒光。“宇文錦，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，外面的流言你不需要插手。”

“嗯？”雖不知道莫初初幹了什麽，但依她的性格，無論如何都不會坐以待斃。宇文錦站直了身體，點了點頭。“好。父親教我們過去用晚膳。”言下之意，教莫初初做好心理準備。

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，走吧。”

李玉蘭與林慕雪，布好了陷進等著她跳，真當她是傻子。經過一整個下午，王天那邊應該處理得差不多了。倘若對待宇文傑的態度不是唯一，李玉蘭還有什麽話好說。

莫初初與宇文錦一前一後走進餐廳，在場幾人的視線皆落在了她的身上。尤其是林慕雪幸災樂禍的眼神，只差沒有在她身上貼上身敗名裂幾個大字。

一眼便將餐廳內幾人的表情收在眼中，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，福了福身。“兒媳見過公公。”聲音不算剛硬，卻是擲地有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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